美国工会，干的不是好事儿

文丨安娜

《美国工厂》这部时长2小时的纪录片有点儿意思。难能可贵的是，该片努力保持着价值中立，只用镜头下一帧帧真实的画面，呈现出中美两国不同的企业/社会文化碰撞。

也因为如此，不同价值观念的人完全能通过此片看到截然不同的风景。认为人人生而平等，天然拥有双休日、年假和一周只工作40小时权利的人，可能看不完前半段。

他们心里一定在狂骂，中国企业家的良心果然漆黑一团，说加班就加班，连母亲节这种温情脉脉的周末都不让人休息，付给工人的薪水却只有当年同一片厂址上的通用公司的一半。更为要命的是，外来的福耀公司还拒绝工会入驻，不给工会官僚们为工人代言的机会。

口水党这么吼倒也罢了，毕竟不关他们利益，反正俄亥俄州代顿市的失业工人们租不起像样的居室冻不着他们。

但长期失业、极其需要工作机会的代顿工人们刚刚心怀感激地用左手接过福耀递来的工作证，右手立即举起“请求工会做主”的牌子，多少令我咋舌。

我理解由奢入俭的痛苦，被耀眼的企业福利宠溺过的人，很难接受更多工作更低收入的现实境遇。不过，公主病要不要卷土重来，也得看清形势啊。

环境变了，坐享福利的毛病不变，动不动请出权力帮手，后果之一就像那个可怜兮兮的叉车工一样,再一次丢掉工作，不得不搬回亲戚家的地下室里去艰难度日。

呃，也不是所有的代顿工人都这样。

“感谢上帝，我又有事情做了。”

“我对这里很熟悉，不会像其他新工人一样迷路。再次回到这里，我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这两句话来自一位曾经在通用原址上工作过的本地工人之口，这些人最终都选择了投票拒绝“联合汽车工人工会（UAW）”的入驻，总体以60%的票数优势把工会挡在了福耀美国公司的门外。

福耀在美国的工厂取得了对抗工会的短暂胜利，未来会如何演变，需要时间见证，但从这部片子里，你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中美两国工人迥然不同的就业心态。

人和人之间最大的差异不过是观念。满脑子“工人阶级创造财富、天生应该是企业主人”这种观念的人，请求工会“维权”几乎是唯一的思维，哪怕一次次被现实打脸。

事实上，从上世纪60年代起，美国各行各业的工会一直在渐渐衰弱。以UAW为例，70年代初，工会成员75万，但现在留在工会内的成员不到10万。其他行业，比如货车司机兄弟会（IBT），联合农场工人工会（UFW），联合矿工工会（UMW）等，也无法逃脱同样的命运，注册成员纷纷从几十万人，变成了今天的数万、甚至几千人。

为什么呢？因为企业家有其正常的行动规律，经济蓬勃向上的阶段，边际上能承受更高的员工福利，为求安宁，忍忍也算了。但一旦产业更迭，或者经济衰退，企业负担不起那么高的福利，就只能说抱歉了。

所以底特律破产了，将近一半的人口携老带幼，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座他们奋斗过的城市，只留下锈蚀的钢板和破败的厂房，无声地诉说着曾经贡献过全美45%经济总量的辉煌。

而美国的企业家们，比如通用、飞利浦等，一路被工会从美国北部赶往用工成本更低的南部，又从南部被赶到工人更加便宜的墨西哥和中国印度等国家。

所以归根结底，是一个社会大部分工人的错误观念，让一名玻璃切割工丢失了买得起一双好鞋子、租得起一套好公寓的机会。

我有朋友说，一个社会是否文明，就看能否让穷人（无差别）看得起病，住得起公寓，享受得了一周只工作40小时的待遇，否则就是野蛮社会。可是，这些钱谁来出，如果穷人要靠权力——强制取自另一群人——的转移支付，这本身就是野蛮，哪有什么文明可言？

转移支付本身能给予工人们的，也只有表面上的短暂胜利，背后的暗流正在打击企业家的创业热情。从长期来看，就业岗位的削减和经济的滑坡，几乎难以避免。美国的铁锈带工人，当然不是被中国的制造业抢了饭碗，而是美国政府及美国工人自身的失败造成。

他们无视经济规律，在超现实地向上天企求大饼。

残酷的事情是，除去出身，每个人走完这漫长一生，必需依靠自己满足欲求。尽管人人都希望免费吃喝，或者少量付出大量回报，但所谓的公平、令人热泪盈眶的“与生俱来的就业权利，休假权利，免予匮乏的权利…”其实并不存在。

戳破“权利幻觉”很有必要，越早越好。

说白了，用稀缺的手段满足无限的需求，人的一生随地随时都在选择，而且这种选择并不轻松。选择一个需要辛苦加班、但可以保证较高收入的工作机会，还是选择天天躺在地下室吃泡面，普通人只有这个权利。

2008年中国奥运会，一位印度记者随机采访过一名北京街头的年轻男士。他问：大白天的，千万人口的北京街头却静悄悄的，六环外几乎没人，人们去哪里了？年轻人回答：都在写字楼和工厂里努力赚钱吧。

印度记者有点吃惊，他说很多印度人不知道明天要做什么，经常在街头晃悠，你们北京人令我印象深刻。

自由，勤奋，用对手段，加一点运气，一般人都不会过得太差，至少不用住到地下室里。

但是显然，美国很多工人不懂这个简单的道理。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中国工人可以忍受两块饼干作为午餐，可以忍受为了工作远离家人数月，可以忍受连续几周不休息…..，他们做不到，也不知道效率低、要求高、管不得、不爽就找工会申诉的工人，在自由的劳动力市场竞争里没有位置。

我说过很多遍，世间的文明只有一种，即保护每个“个人”的私产和自由。这个“个人”当然包括企业和企业主，除非企业主主动给予，其他方式的企业福利、最低时薪、工会运动都是反文明、反市场的行动。

写了这篇文章，我知道又得遭人骂，甚至有人会质问：你也是劳动阶级，不站自己队吗？是啊，发泄情绪是容易的，煽情也很轻松，嘴皮子一翻，我也会，但理顺背后的因果逻辑要难一些。

生活太痛苦，是因为我们有了超越现实的期待，认定了太多不是权利的权利。比如进入别人的企业想要当家作主，像孩子一样需要鼓励和赞美，不给就申诉，看不到就业只是简单的雇员与雇主之间的劳动力交易。

既然是交易，就受经济规律的支配，自然情况下，没人可以给你超越市场价格的收益，除非寻求工会这种强制性的特权组织。但是工会对企业的侵犯最终一定会反噬工人自己的利益——让他们丢掉最基础的收入保障。

企业家善待雇员的唯一动机是激发员工的创造能力，为企业赚更多钱，所以企业家只会善待勤奋而富有远见卓识的员工。而且我认为，善待员工最好的方式是企业主经营好企业，给予可清晰预期的晋级升职program，协助提升员工的职场竞争能力，而不是其他。

（谢谢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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